​《儒林外史》之王冕（四）-隐居会稽山终老

《儒林外史》之王冕（四）-隐居会稽山终老

王冕进入了浙江境内，才打听到危素已经还朝了，时知县也升任去了，因此放心回家，拜见母亲。看见母亲身体康健，心里很高兴。母亲又向他说了秦老的许多好处。王冕慌忙打开行李，取出一匹绸子，一包耿饼，拿过去拜谢了秦老。勤劳又备了酒给他洗尘。从此王冕依旧吟诗作画，奉养母亲。

又过了六年，王冕的母亲卧床不起，请了很多医生调治，总不见效。

一天，母亲吩咐王冕说：“我眼看着不济事了。但这几年来，人们都在我耳根前说你的学问也有了，该劝你出去做官。做官怕不是光宗耀祖的事情，我看见这些做官的都没有什么好的收场。况且你的性情高傲，倘若弄出祸来，反而不美。我的儿子可要听我的遗言，将来娶妻生子，守着我的坟墓，不要出去做官，我死了口眼也能闭上了。”

王冕哭着答应了。他母亲奄奄一息，归天去了。王冕痛苦哀号，哭的邻居们没有不落泪的。王冕负土成坟，三年苫（shān）块（古代礼仪，居父母之丧，孝子以草荐为席，土块为枕）。

王冕高帽阔服

到了服阕（守丧期满除服）之后，不过一年多，天下就大乱了。方国珍占据了浙江，张士诚占据了苏州，陈友谅占据了湖广，都是些草窃的英雄。只有太祖皇帝起兵滁阳，得了金陵，立为吴王，乃是王者之师。提兵攻破了方国珍，号令全浙，乡村市镇并没有骚扰。

一天，正午时分，王冕从母亲坟上拜扫回来，只见十几骑马向他们村子里来了。带头的一个，头戴武巾，身穿团花战袍，白净脸面，三绺髭须，有龙凤之表。那人到门上下了马，向王冕施礼说：“请问，哪里是王冕先生的家？”

王冕说：“小人就是王冕，这里就是寒舍。”

那人高兴地说：“那好，我们特地来拜见的。”他吩咐从人都下了马，把马拴在湖边柳树上。那人携着王冕的手走到屋里，分宾主坐下。

王冕说：“不敢拜问尊官尊姓大名？为何到我们这偏僻的乡村来？”

那人说：“我姓朱，先在江南起兵，号滁阳王。现在具有江陵，称为吴王的就是我。因为平定方国珍到此，特地来拜访先生。”

王冕说：“乡民肉眼不识，原来就是王爷。但乡民是一介愚人，怎敢劳王爷贵步？”

吴王说：“我是一个粗卤汉子，今天得见先生儒者气像，不觉功利之见顿消。我在江南，就听闻你的大名，今天来拜访，是想要先生指示：浙人久反之后，何以能服其心？”

王冕说：“大王是有高明远见的，不消我多说。如果以仁义服人，何人不服？岂止浙江。如果以兵力服人，浙江人虽弱，恐怕也不会受辱，你没看见方国珍吗？”

吴王叹息一声，点头称好。两人促膝谈到日暮。那些从者带有干粮。王冕到厨房烙了一斤面饼，炒了一盘韭菜，捧出来陪着，吴王吃了，说着感谢教诲，上马回去了。

王冕所画寒梅图

这天秦老进城回来，问到这事，王冕也没有说是吴王，只说是军中的一个将官，在山东相识的，来看看他。

没几年，吴王削平祸乱，定鼎应天，天下一统，建国号大明，年号洪武。乡村里人人都安居乐业。

到了洪武四年，秦老又进城，回来对王冕说：“危老爷已被问了罪，发到和州去了。我带了一本邸抄来给你看。”王冕接过来看，才知道危素归降以后，妄自尊大，在太祖面前自称老臣。太祖大怒，发往和州守余阙墓去了。

此后，礼部议定了取士之法：三年一科，用《五经》、《四书》八股文。王冕指给秦老看，说：“这个法定的不好！将来读书人既有此一条荣升之路，把那文行出处都看得轻了。”说着，天色晚了下来。

此时正是初夏，天气很热。秦老在打麦场上放了一张桌子，两人小饮。过了一会儿，月亮出来了，照耀得如同万顷玻璃一般。王冕左手拿着杯子，右手指着天上的星，对秦老说：“你看，贯索犯文昌，一代文人有厄！”话还没说完，忽然起了一阵怪风，刮得树木都飕飕响，水面上的禽鸟格格惊起了许多。王冕同秦老吓得用衣袖蒙了脸。一会儿，风声小了，睁眼看时，只见天上纷纷有百十个小星，都坠向东南角上去了。王冕说：“天可怜见，降下这一伙星君去维持文运，我们是不及见了！”当下收拾了东西，各自歇息了。

从此以后，常常有人说，朝廷行文到浙江布政司，要征王冕出来做官。开始王冕没有在意，后来渐渐说得多了。王冕也没有通知秦老，私自收拾了东西，连夜逃到会稽山中。

半年之后，朝廷果然派遣一个官员，捧着诏书，带领着许多人，拿着彩缎表里，来到秦老家门口。官员看见秦老八十多岁，头发胡须都白了，手扶拐杖。问他：“王冕先生就在这庄上吗？现在皇恩授他谘议参军之职，下官特地捧诏而来。”

秦老说：“他虽然是这里人，但是已经很久不知道去向了。”秦老领着那官员走到王冕家，推开门，只见蓬蒿满径，知道果然很久不住了。官员叹息一声，捧诏回旨去了。

王冕

王冕隐居在会稽山中，并不告诉别人自己的姓名。后来得病去世了，山邻敛些钱财，把他葬在了会稽山下。这一年，秦老也寿终于家。可笑近来还有文人学士，说着王冕，都称他做王参军，究竟王冕何曾做过一日官？所以表白一番。

王冕的故事到此结束，谢谢阅读。